先进性教育

文：柏邦妮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性教育是最先进的性教育，但是我却知道什么是最不先进的。那是我朋友领结婚证的时候，部门随赠的一张小光盘，叫做《新婚之夜》。看完之后，我一直怀疑，这是《为您服务》或者《动物世界》……主角是一对没有任何显著特征的男女，男人既不英俊，也不丑陋，他的东西也长得……就是那么个东西而已。倒是他那不紧不慢的样子让我起急！这演员也太不专业了，一点新婚之夜的销魂和激动和紧张都没有，表演毫无层次和激情。最让我郁闷的还有那个解说员，声音浑厚慈祥，如同赵大叔。在他的指导下，这一对新婚男女分别淋浴，男同志要翻出来洗，要温柔的对待女同志……他们在一张八十年代风格的床上节奏缓慢动作迟钝，配合着解说员的说话频率，一张一弛，一起一落……我不耐烦的按了十六倍速的快进。

相比之下，我们的性教育不但不进步，而且退步了。古代的时候，要出阁的闺女，娘家会给你看看“压箱底”，有时是一个枕头，一个茶碗，一卷画。当然是春宫，在细腻又结实的优雅中，一切都赤条条可见，并且春意盎然。非常艺术，非常技术。皇帝的性教育，据说是领到一个放满了欢喜佛的大殿上，也是一边艺术熏陶，一边太监给讲解何为“金刚杵”，何为“莲花座”，至于为何干这事的时候要脚踩小鬼，降妖伏魔，是要告诫皇上，心魂荡漾的同时也要牢记江山社稷……当然，最后一点是我瞎扯的。

我长这么大，没有接受过社会给我的性教育。我们在学校上过《青春期生理卫生》课，上课男同学都出去，老师给大家发卫生巾。发了一本书，上面画的男女生殖器官，就像一幅神秘的藏宝图，需要破译才知道画的是什么。书上告诉大家，经期要勤清洗，手淫有害健康，有性冲动的时候看一两行教科书，就可以平复冲动……时间大概是1999年。

我看过的比较正规严肃的性教育片是美国的，叫做《男人的阴茎》。影片以这样的旁白展开：“它柔软而又坚韧，敏感而又坚强，它神秘的同时平实，骄傲的同时谦和……它可以自我修复，也可以改造形态……它隔绝于水，但是又可以产生水……它就是我们的阴茎！”片里找了黑人白人老人年轻人工程师乃至AV男演员，一一脱掉内裤，坐在那里，大家侃侃而谈男人这东西。猛一看宛如置身于男澡堂之中。从阴茎的尺寸啦，包皮啦，安全套啦，疾病啦，一个一个话题谈下去。

美国人做科学，很有点追求真理的钻研精神，同时还有点好莱坞天真浪漫的调调。他们就是用这种精神来做性教育片的。我确实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男人的东西：有的尖，有的圆，有的是方的！有的直，有的弯，有的只有大拇指那么大，有的耷拉下来像一截松软的袜子……片子除了出示了这么多鲜活的行货之外，还有一堆可爱的卡通片，展示了男性对他们的生殖器善意的夸张和恬不知耻的想象：比如一条阴茎足足有一门大炮那么大，海滩上躺满了这样的男人，就像一排排迫击炮，万炮齐发，场面蔚为壮观……

去年一个画油画的朋友发了一个非常大的电影给我，是一个美国的家庭性教育片。片子非常唯美，制作精致，篇幅浩大，想象力丰富，并且很实用。影片的章节很多，每次请出一对身体俊美的年轻男女现场演示，从技术角度来说，声光影和摄影机的运动都无可挑剔。他们挑战了所有人类可以想象到的姿势，从最传统基础的到最匪夷所思的。看到后来，我和我的男人都产生了朴素的好奇心：人类的身体怎么可能扭曲到这个姿势，这个程度，这种角度？我们争论不下，于是开始演练。然后是响晴白日，次日午后了。

现在还留有印象的是，片子再三强调男人睾丸的敏感和重要。除了爱抚和口交要关注到睾丸之外，最好在做爱的时候也要不停的刺激睾丸。我不由得想到，最好发明一个类似于“老头乐”“痒痒挠”这样的东西，帮助女人手伸不到的时候……当然，材质应该比“老头乐”柔软，否则后果就惨重了。这个片子还建议大家在家庭有限的空间内发现无限的乐趣。比如在沙发上应该用什么体位，在厨房，在衣橱里，在楼梯上……最好玩的是在洗衣机上。甩干的时候可以两个人坐在洗衣机上搞，利用机器的颤抖达到高潮……我看了看我们家娇小的LG，并且想到每次甩干的时间是9分钟，就遗憾的放弃了。但是每次我看到我们家洗衣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头一痒。

我还看过一个给女同性恋看的性教育片。片子当然也请来了一堆各种各样的女同性恋者，当然也有一堆真枪实弹的实战演习。除了这些之外，我觉得有意思的是，片子提醒女同性恋们，如果要将手指伸入对方阴道，首先要剪掉长指甲，最好戴着薄薄的塑料袋手套（类似我们吃麻辣小龙虾那种）。如果拳交的时候，更加要记得戴手套。即便是口交，也不要以为就很安全，因为口交也是可以传播疾病的。这个问题我很感兴趣。对男人口交，安全的方式是给男人戴套，那么对女人呢？影片的答案是在女人的阴部外蒙上一层保鲜膜，然后再进行。这一点让我印象太深刻了！

一说到性教育，我们保守的人们还是会陷入一种没劲的讨论，比如：“给未成年人看性教育片，产生不良影响怎么办？”或者：“国外的性教育片这么好，不是一样有那么多性暴力事件？”我不想回答这些问题。我只是想说，我看到的这些国外的性教育片，给我很强的刺激，第一是他们正视了很多问题，比如人的欲望。尊重现实就是尊重真理。第二是他们在性教育片中，不宣扬狭隘的观念。比如有女同性恋的片子，男同性恋的片子。每部片子中演练时几乎都有黑人和白人的组合。第三我觉得，正视现实才能解决问题。问题不会因为我们不去看，就真的不存在。问题会再度逼迫我们去正视，那时问题已经不仅仅是问题，也许已经是灾难了。就因为我们不谈性，所以也不能谈到未成年人避孕，避免疾病，更不可能谈到健康的性心理了。神秘容易产生蒙昧，蒙昧一定导致悲剧。

我还看到一个德国的儿童性教育片。很可爱，可爱到让我感动。画法是欧洲动画那种朴实笨拙的风格，但是性器官一个也不能少的一一画了出来。旁白是这样：“现在爸爸和妈妈都没有穿衣服。你可以看到妈妈的乳房，和下面的缝，这个缝人们称为阴道；你可以看到爸爸的‘小尾巴’,人们称为阴茎。你还可以看到爸爸两腿之间的小袋子，叫做阴囊。……妈妈和爸爸彼此非常相爱，他们彼此亲吻。爸爸的阴茎就变大了，变硬而立起来。妈妈和爸爸想要让阴茎进入阴道，这是很美好的。……”毫无淫秽的感觉，反而有一种人类诞生之初坦坦荡荡，自自然然的天真。
如果我还是个小孩，我应该看这种性教育片。如果我有小孩，我就给它看这种性教育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