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灯片-iYUMO|生活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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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的小与大

文:默二
小说可以是一种职业,也可以是一种情绪的排遣。对于夏川草芥来说,写小说的原因大约是后一种。他毕业于信州大学,在长野当医生,今年三十岁。他的第一部小说《神的病历卡》写的也是医院生活,男主人公栗原一止同样来自信州大学,在信州一所名叫“本庄医院”的中型民营医院工作。名为小说,更类似自传,尤其信州有一所“相泽医院”,据说夏川本人在那儿工作过,恰如故事中所写,该医院毗邻深志神社,再往北过了河,穿过四柱神社,就到了松本城旧址附近。
在这里比照现实,决非考据癖作祟。仅仅是为了说明故事的地理环境实有其境,信州仍是安稳的古城风貌,远非东京之类的匆忙都市。
故事主人公一止医生却在这样悠然古风的城市忙得不可开交。
本庄医院外树立着“二十四小时三百六十五天”的标语牌,实际情形则是内部医务人员慢性不足。一止是一名具有五年从业经验的消化内科医生,每逢急诊当值就得兼顾外科伤患,自己都感到缺乏底气。三天三夜驻守医院是常有的事,过度加班后回到借住的老旧公寓,发现身为山岳摄影家的妻子已经外出工作,医生便和四邻饮宴。落魄画家“男爵”,据说读了N年博士仍未毕业的“学士”,加上总用夏目漱石小说中人物语气说话的怪人医生,老公寓“御狱庄”的居民都有那么点儿流离于世的味道。
一止医生的日子具有双面性:忙得趋于灰暗,够不上“精英”;同时他热爱医生的天职,总希望给病患更好的治疗。他照顾的绝症病人都是大学医院判断“没希望”的老人,剩下的日子无非如何让病人过得愉快些。当平时显得幽默感过剩的一止听说大学医院直截了当地告诉患者时日无多,他愤怒又难过。因为,那是他一直想找个合适时机来迂回道出的残酷事实。
而生活不可能一成不变。故事从开始就围绕着一止医生面临的选择:是前往大学附属医院,还是继续留在这家忙得近乎荒谬的医院?日本的“医局制度”由来已久,许多医院都和大学附属医院合作,靠派遣医生支撑局面。身为“医局”的医生,一方面是可以仰赖大学的丰厚实力继续钻研,另一方面则是繁冗的人际关系,稍有不慎就会被下放到荒郊僻野的小医院。一止从大学时代就是出名的怪人,毕业时主动选择了和医局没有牵扯的本庄医院。不过这里毕竟庙小人少,加之大多是匪夷所思的病例——身为消化科医生,他往往一上午都在劝各色酒精中毒患者戒酒,对话之爆笑,再次提醒读者这很可能来自“亲身经历”。实在是隔行如隔山,只有医生才能写出如许细小的业内甘苦。
故事共分三章,也可以看作三例病症。患胰腺癌的男子,试图自杀的“学士”,以及,身患胆囊癌却反过来温暖了医护人员心灵的老太太。每当有人死去,即便是一开始就知道无可挽回,医生的黯然历历在纸上,如一声直抵心灵的叹息。何去?何从?作为读者追随着一止医生的忙碌日常,会比他本人更先窥见可能的方向。
老太太在去世前说,一止是个好名字。连起来竖写,就成了“正”。人应该在最初的选择停留,因为那往往是正确的。
老太太在去世前过了一个“违禁”的生日。一止医生和两名护士带她到顶楼平台看山,还找到带有她青春回忆的某款蛋糕相赠。一止后来失悔:身为医生,为什么要做出这样不利于病人身体的结论?否则她可以多活两天,或是三天……
究竟怎样的选择才最正确,老人留下的信或许是最好的解释。重要的是快乐,这正是医生给她的。在丈夫死后的几十年间,她曾以为自己再也无法快乐。
《神灵的病历卡》在去年的书店大奖拿到第二名,奖项无非数字,不能衡量文字传达的感动。没有跌宕的情节,有的只是一个医生的日常:看他如何待妻子,待朋友,待病人,待护士。一止多少算个怪人,爱喝酒,爱说冷笑话,冷面下藏着热心肠。他的平凡日子交叠着各种情绪,温情、徘徊、对死的无力感……归结起来是人性,或者说“医者天性”。以小见大并且动人的小说,这是一篇佳例。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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