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灯片-iYUMO|生活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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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并不如烟

十七岁的最后一个夏天,我穿着长长大大的男式T恤,戴夸张的耳环在学校里招摇。就像我坚持着我的记忆,无论对错,这是个少数服从多数的世界,我注定不被理解,但是我不放弃。很顽固的样子。

性格独立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与常人不合,难免不招人非议。知道言语是可以杀人的。在那样后一个落后的村子,简单的重男轻女,传宗接代。女孩招来的除了非议就是冷眼,心地好的也只叹口气,哎!没办法,村里人生活总有村里人的习惯,就像法律条文一样早就成为定例。我是那一年出生的唯一一个小孩,自然是于家声有碍。一出生,便被送到外婆家,3年。

念书极早,从外公外婆家回来就被做老师的父亲带去做旁听生,那时虽然年幼,但极聪明,于是混着每年帮成绩差的孩子考试。后来便继续了下来,因为有人退学。那年冬天,下很大的雪。所有的记忆,便从那场雪开始。

那个时候,多数时间是没有人照料的。早晨被拖出被窝带着伤痕跟在父亲的后面爬过两个山头去上学,一个人在后面紧紧地跟着。父亲从未回头看过我一眼,即便是摔跤,也得靠自己,风雨无阻。有欺负我的大孩子,去告状总是说我的错,不能容忍委屈,不能认输,记得最后我用刀子在他脸上划了极长极深的一道口子,印象里满是鲜血,而我微笑。后来那个男孩退学,我理所当然地顶替他的学籍成了正式学生。第一次,赢了。血对于我,自那时起,便只是平常的东西,不会害怕。一个人住在一个没有灯的小房间里,不像别的孩子有玩具有拥抱有安慰,至始至终,一个人面对庞大的黑夜。也是那次的原因吧,于生死便不在意,轻易便可以对自己下手,这么多年来,割腕,撞墙,服药,跳楼都做过了,依旧活着。

小学的老师有体罚的习惯,逃课,打架,不写作业,不睡午觉,做错题,都是要打手板。小小的黄荆树棍子,极有弹性,效果不错。我是天生叛逆,那时候,坚决不做作业。于是受的体罚极多,如同一日三餐一样平常,只是频率要高些。

再大一点班上就开始分帮派,要么我和男孩子们一派,要么我一个人一派,互相不理,而且时有冲突,这便是我习惯性地失去性别的根源。很小就要强,不会忍让,也不会照顾自己,固执地,不会给自己找同伴,固执地过完了我的小学时代。那个时候,没有太多概念,但是记得那些难过,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不好受,也从那时起,开始记仇。

七八岁便学会了看人脸色,做所有家务,想要长大,想要离开,想要报复。仇恨心理极强。而他们,也固执地要一个男孩,而我是唯一的障碍。200元,他们将我送人。记得那个阿姨,那条街,那个家。或许是血浓于水吧,我坚持着回来。

害死了弟弟,我罪孽深重,不可饶恕。也许,我后来一直的不好,都是老天的惩罚吧。到现在都记得记得母亲的尖叫和哭喊,她每次和父亲发生冲突之后都会对着我发泄她的怨恨。“都是你的错,都怪你。”是的,一切因我而起。我无法辩驳。

从那以后,几乎没有迈出家门,除了去学校。偷跑过,想要离家出走过,都被阻止。记得被父亲扔进池塘时的挣扎,记得被狗咬伤不敢说整条腿的脓血,记得当时的无助记得他们留在我身上的每一道疤。敏感的孩子本来就容易受伤,记忆太清晰。那些东西被我用刀子狠狠地刻在心里,一面走,一面刻,鲜血淋淋。

11岁的时候开始念初中,在陌生的环境里安静了3年,沉默了3年,发现自己的疾患,开始吃药,吃一些药,吃很多药。知道吃太多药是会死人的,所以肆无忌惮,生命无足珍贵。14岁的时候开始跟他们吵架,竭斯底里。被绑在柱子上当作全村人的面打,破了衣服,流了眼泪,也丢了自尊,学会了乞求。很多时候,情愿自己是个孤儿,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恨去报复,因为没有接受过恩惠,没有过乞求。

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开始太早,结束太晚。一个孩子心理成长的时间都被这些占满了。梦里,是死去的自己,毫无牵挂,全身轻松。于是爱上死亡。有些变态,有些畸形。学会了与外来的东西抗衡,不会被身边的事影响,别人的欢笑与我无关。

他们对我,也有温情的一面。那是我拿着成绩单回家的时候,要有极高的分数。他们最在乎的,是脸面上的好看。高考中考都折腾了一番,因为不愿意继续学业,想要独立出来。从心底恨那一点点假惺惺的温情。有些东西,从来没有拥有,也就无所谓失去了。

从小到大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看书。一些我现在只隐约有记忆的书。后来便是看武侠。一直到高二的时候,喜欢看一个叫郭敬明的少年写的文章,然后是安妮宝贝,余秋雨,意识到世间还是有爱存在,认识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以为永不相忘。互相依靠着成长。她总是为喜欢或不喜欢的男孩烦恼。我生性孤僻,并不参与,只是冷眼旁观。也许并非冷眼,只是站在旁边看着而已。这是七八岁以来养成的习惯,对别人的喜怒哀乐不动声色,知道与自己无关,知道得不到,所以并不奢求。欲望早在我的童年被不动声色地禁止掉了。但是有所牵挂,于是决定好好活下去,不再轻易言死,生命应当被尊重。然后考上大学。真正让村里人大跌眼镜,给他们挣了不少面子。温情泛滥起来,觉得恶心。

不喜欢的城市,不喜欢的大学,习惯性的自私,不受欢迎,不被理解。努力地要被理解,累得筋疲力尽,失去最好的朋友,后悔活着。心理的疾患愈来愈严重,无法控制。看起来平静,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吃很多药,很好的睡觉,很好的憔悴。依旧怨恨来到这世间,知道自己对任何人来说都不重要,即便死去,有不会激起任何尘埃。习惯于堕落,破罐子破摔。有时候会突然记得要坚强起来,是正常的时候,记得要独立。

一个人的青春只有那么长,开始的早,也必定结束得早,我已经老了。我想我已经无力挣扎了,像叶儿说的一样,殊途同归,算了,不要挣扎。所以偶尔也会周旋着维持那个四分五裂的家,虽然效果不大。并非已经放弃仇恨,只是,本能的,想要一个家。

如果阳光和黑暗是整个世界,我情愿站在分界上。就怕,立足的地方太小,再跌回黑暗中去。觉得人的思维是不断重复的,我总是思考着要出去走走,去一个看不到过往的地方,可是一会儿又发现自己回到了原地。坚持着每天写日记,使自己不要遗忘太多,苍白的文字翻看起来偶尔也会有精彩,万事都被简化成几句枯乏的话。如果要有理想,我的理想就是——了无牵挂。

安慰我想安慰的人,伤害我想伤害的人。然后,一个人,带着灵魂带着梦想离开。到达彼岸。

2004年4月20日  凌晨

与陌写于西政西园3-3-3寝室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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